轨道交通大干快上的时代结束了
宁波地铁第四期规划遇阻，给出了一个警示：在新的经济形势下，城市轨道交通要实现健康可持续发展，必须摈弃旧有模式，迎接新挑战。
“根据国家最新政策要求，目前申报第四期建设规划的条件尚不成熟。”宁波市发改委在今年11月的两次回应中直言不讳地指出，当地“轨道交通客流强度有待提升”。
数据显示，宁波当前地铁客运强度为每日每公里0.45万人次，低于国务院规定的每日每公里0.7万人次标准。
这一回复激起千层浪，也折射出一个政策风向标：轨道交通规划审批收紧了。已经持续十多年的轨道交通建设热潮，到了调整的时候。
01 时代转折点：从狂热扩张到理性发展
过去十多年，中国完成了史上最大规模的轨道交通扩张。
根据中国城市轨道交通协会的数据，截至2024年年底，中国大陆地区（不含港澳台）共有58个城市开通轨交，运营线路361条，运营里程12160公里，其中地铁线路9306公里。
而10年前的2015年年底，还只有26个城市开通轨交，总计116条线路、里程3618公里，其中地铁2658公里。
短短十年间，中国城市轨道交通运营里程增长超过3倍，走过了欧美城市上百年的发展历程。
这种“大干快上”的建设热潮，与当时的经济环境和城市发展需求密切相关。轨道交通不仅是城市民生工程，更直接推动了沿线土地升值，通过土地出让来运筹城市经营的大账。
02 现实困境：客流不足与财政压力
卡住宁波地铁第四期规划的客流强度不足，实质上是诸多城市已投运线路共同的窘境。
根据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轨道交通规划建设管理的意见》，申报地铁线路的城市需满足GDP3000亿元以上、财政收入300亿元以上、市区常住人口300万人以上。
且拟建线路初期客运强度不低于每日每公里0.7万人次，远期客流规模达单向高峰小时3万人次以上。
然而，交通运输部今年10月公布的数据显示，除运营里程TOP10城市（南京除外）外，只有少数城市的客运强度超过0.7万人次。
也就是说，大多数城市已开通的轨道交通线路客流不及预期。
线网规模扩张带来客流提升的边际效用在不断降低，但建设成本仍然高企，运营压力进一步加大了。
据统计，截至2024年末，中国内地在建城市轨道交通线路项目的可研批复投资累计44979.55亿元，2024年全年共完成建设投资4749.41亿元，同比下降8.91%。
车辆购置方面，全国全年完成城市轨道交通车辆购置776列，完成投资248.55亿元，同比下降12.40%。
03 模式转变：从依赖房地产到多元化经营
轨道交通投资巨大、回报周期漫长、运营成本高企、客流强度不够……这让绝大多数城市都难以做到自负盈亏。
已经投运的线路，要么依赖地产或商业开发，要么靠财政补贴维持。
随着房地产市场下行，城市轨道交通大干快上的时代，必然走到尽头。
当依托房地产开发的模式难以为继时，城市轨道交通的规划和运营都要更加务实，更加精打细算。
未来，城市轨道交通企业需通过多元化融资、市场化运作及投资结构优化等方式破解瓶颈。
这包括引入社会资本的多种模式（包括PPP模式、BOT模式和TOT模式等），有效减轻建设期地方政府财政投资的压力，同时也有利于通过竞争机制提高项目的建设、运营效率。
04 新的方向：智能化、绿色化与质量提升
随着行业由以建设为主导的高速发展期转为以运营为主导的平稳发展期，城市轨道交通发展重点正在转向智能化、绿色化和质量提升。
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委员会今年8月发布的《城市轨道交通工程设计标准》将最高运行速度提高至120km/h。
新增了互联互通、快慢车运行、灵活编组、全自动运行、周界告警系统与安检系统等内容。
这些修订不仅提升了技术标准，更体现了从“规模扩张”到“质量跃升”的转型思路。
同时，重庆在今年7月1日正式施行的新修订《重庆市轨道交通条例》中，鼓励对轨道交通基础设施用地及周边土地实施综合开发，促进土地节约集约利用。
还建立了与运营安全和服务质量挂钩的财政补贴机制，引导运营单位提升服务质量和效率。
05 未来路径：精打细算与可持续发展
当依托房地产开发的模式难以为继时，城市轨道交通的规划和运营都要更加务实，更加精打细算。
轨道交通线路的申报和建设，首先要财政可负担，其次要谨慎估量初期和远期客流量。
已经投运的线路，同样也要提升运营水平，将追求财务可持续性作为重要目标，最大限度地谋求收支平衡。
具体而言，各地正在探索不同的发展路径：
上海推出“轨道+公交”一体化方案，规划2030年轨道交通站点500米覆盖率达90%；广州实施“地铁公交一体化票制”，实现跨方式票务互通。
成都设立TOD专项基金，对站点周边综合开发项目给予30%土地溢价返还；深圳通过REITs融资模式盘活存量资产。
郑州推行“市域铁路+产业园区”模式，在轨道交通沿线布局产业集群；苏州探索“政府引导+社会资本”PPP模式，吸引民间投资占比超40%。
截至2024年末，全国共有44个城市的226条轨道交通线路仍在建设中，总长度达5833公里。这些项目的未来，将不再简单追求里程数的增长，而是更加注重运营效率和服务质量。
重庆在新修订的轨道交通条例中建立与运营安全和服务质量挂钩的财政补贴机制，这一举措指向明确：未来的轨道交通发展，必须兼顾财政可负担与服务质量提升。
只有如此，城市轨道交通才算回归其民生工程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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